“......”
李长老木然看向世界从初生之春走向萧瑟之秋。
一瞬间，像是忘掉了自己的存在，好像他就此迷失在了苍茫的岁月里。
这已经过去多少年了？
一千万年？
五千万年？
一亿年？
小世界在悄无声息地凋零。
从春之生，夏之盛，秋之零，一直走向冬之寂。
这是世界的春秋之辩。
跨越了无数个甲子，无数个他的一生。
以岁月为尺，在这一瞬间......他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，自己的剑道是如何地荒唐与可笑。
“我......”
他的身体与灵魂都还存在于此，但他已经彻底地沦入了叶期的幻境里，像是经历了亿万年岁月，成为了一名行将就木的老人。
他的声音在变得沙哑，双眼在失去神采，身体猛地往后仰去，他好像陷入了一场生的虚无之中。
“你说剑道第三层可斩一甲子岁月，那你可曾能够走到纪元宇宙的尽头，而后......斩灭这诸道呢？”
叶期再一次地开口。
“轰！”
这一刹那，空间的版图在再一次地扩大。
波及的不再只是他与李长老面前，他们身边的整片幻境都为之变化，出现了无数星光，出现了无数涌动的狂暴的能量。
星辰、世界、奇物纷纷涌现，甚至于最下方也出现了轮回之漩！
他们面前的那片小世界依旧在不断缩小着，乃至于最后，化作了茫茫宇宙之海的一颗水滴，若不细看，则再也无法发现其踪迹！
时间流动速度，再度加快！
他们甚至能够看到世界运行的轨迹，浩大的虚幻世界里留下星痕与界影，无穷无尽沧桑的气息降临而下，再度给予李长老精神上的威压和巨大冲击！
“嘭——”
李长老完全呆住了。
他一个不稳，竟是此刻从座椅上重重跌落下来。
他的眼神完全暗淡了下去，想是已经忘记了如何去思考，放弃了生。
“只有这种程度吗？”
叶期者才注意到李长老的异样，突然间失落地摇头。
他本以为，李长老还能够再坚持一下，等到他质问结束。
“罢了。”
他又开口。
“简而言之，我想说的依旧和之前一样——你所谓的春秋剑道......没有资格称之为道，不过是井底之蛙的妄想，愚昧至极的自负。”
“小世界的春秋之变......在这茫茫宇宙海里不过是从天坠落向地面的一滴雨水，坠落不过一瞬，却是它的一生。”
叶期说着，以手指向那只剩下了水滴大小的小世界。
“而你所谓的春秋剑道，不过是在那颗雨滴里循环往复了无数次的单调历程，渺小得可怜，也不存在任何意义。”
小世界应声而落，像是雨水落在了大殿的地面，骤然荡漾开来，波及之处，时间流速在恢复正常，李长老感受到了时间在变缓，一时间也恢复了极少一丝意识，僵硬的身体重新恢复了颤动。
“再说说我的剑道吧，剑，主杀伐，因为我的剑，从来都是用来杀戮的剑。”
“无论对手是谁，人族，妖族，界主，道祖，真仙，乃至于诸道，这整个纪元。”
“而这杀剑之中，蕴含的，便是我的一切感悟，我的......道路。”
那并不是简简单单的砍人，一瞬间，整个虚幻世界都在动荡，大道浮现，轮回漩都是因此不稳起来，无数的力量涌向了他与李长老的正上方。
可李长老看不到，他只能活在那片小世界里，感知着小世界里发生的一切。
但当他看向叶期的眼睛之时，他又看到，诸界倾覆，大道破灭，全部的全部，都化作了一道血黑色的，贯穿星河的巨大长剑，而那长剑，终归，是向着他与那片小世界，就此落下！
“咻——”
好似一切概念都被抹去了。
小世界不复存在，他也被湮灭，从此消弭于世。
“......”
他的大脑在这时一片空白，忘乎了所有，甚至连惨叫都没有发出。
幻境消散，叶期坐在椅旁，而李长老已是倒在了地上，依旧呆滞地看向大殿的屋顶，久久没有动弹。
那是一张失去对肌肉控制的脸，看起来滑稽极了。
“......”
叶期收回目光，看了看面前杯中凉透的茶水，最终还是面带嫌恶，没有去喝。
他缓缓摘来几片悟道叶，再度用纸张卷起，缓缓点燃，随之也一边抽了几口一边跨过老年痴呆的李长老，离开了春秋殿。
弟子们只看到叶期不慢不紧地将门关好，随后淡然地走出。
因为怕被李长老责备，他们良久没有敢去打开那扇门。
“啊......”
“啊啊啊......”
“哼哼哼......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”
一直到很久之后，春秋殿内才传来惨叫声，李长老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，张口闭眼，疯狂地在抽搐，剧烈地呼吸着，浑身上下传来剧痛。
这股呐喊一直持续了很久。
良久，他失去了力气，再度瘫倒在了地面上，看起殿内熟悉的屋顶。
刚刚......到底发生了什么？
他记得叶期问了他很多东西，他看到了很多浩大无比的画面。
但他始终只能记得他能够想象得到的东西，那些超出了他认知的画面，超出了他理解的话语，他根本回忆不起第二遍。
唯一鲜明的，只有小世界枯败的场景，以及最后叶期眼内蕴含的世界破灭的一角图景。
这是他本能的自我保护措施。
“春秋......”
他喃喃着，向着屋顶伸出自己的手。
那不是枯骨，而是实际存在的，与他实际年纪相符的手。
他明白过来时间其实并没有过去太久。
但再度起身，他却感觉，自己已经过完了无数辈子。
“我的剑道...真的是正确的吗？”
在这个时候，他也是再度朝着自己道。
在自问的时刻，他已经输了。
他的道心内部出现了一道极长且极深的印痕，只差一丝，便会彻底被摧毁。
所以他不敢去回忆叶期，不敢去回忆之前论道的内容，只要再多回想起一丝内容，在那一刻，他便会遭到前所未有的反噬！
“他......”
这是李长老内心的真实感受。
叶期好像并不是人类，而是披着人皮的无底深渊。
这是一种莫名的错觉——好像只要真正去触怒了少年，莫说是殿主，黑白道宫乃至于整片小世界都可能在叶期的一念下不复存在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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